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微词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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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子犹曰:人之口,含阴而吐阳。阳也而阴用之,则违之而非规,抑之而非谤,刺之而非怨,嫉之而非仇,上可以代虞人之箴,而下亦可以当舆人之诵。夫是非与利害之心交明,其术不得不出乎此,余于《春秋》定、哀之际三致意焉。集《微词》第三十。

  凌阳台

  陈惠公大城,因起凌阳之台,未终而坐法死者数十人,又执三监吏。孔子适陈,闻之,见陈侯,与俱登台而观焉。孔子曰:“美哉台也!贤哉王也!自古圣王之为城台,焉有不戮一人而能致功若此者!”陈侯阴使人赦所执吏。见《孔丛子》。

  支解人

  齐景公时,民有得罪者。公怒,缚至殿下,召左右支解之。晏子左手持头,右手持刀而问曰:“古明主支解人,从何支始?”景公离席曰:“纵之!”

  按《左传》,时景公繁刑,有鬻踊者。踊。刖者所用。公问晏子曰:“子之居近市,知孰贵贱?”对曰;“踊贵屦贱。”公悟,为之省刑。此讽谏之师、滑稽之首也。

  枉死人面

  刘玄佐镇汴,尝以谗怒欲杀军将翟行恭,无敢辩者。处士郑涉能谐隐,见玄佐曰:“闻翟行恭抵刑,付尸一观。”玄佐怪之。对曰:“尝闻枉死人面有异,一生未识,故借看耳。”玄佐悟,乃免。

  油衣

  高宗出猎遇雨,问谏议大夫谷那律魏州人,淹识群书,褚遂良目为“九经库”。曰:“油衣若为不漏?’对曰:“以瓦为之则不漏。”上因此不复出猎。

  抽税

  南唐时,关司敛率繁重,商人苦之。属畿甸亢旱,烈祖宴于北苑,谓群臣曰:“外境皆雨,独不及都城,何也?”申渐高曰:“雨不敢入城,惧抽税耳。”烈祖大笑,即除之。

  使宅鱼

  钱氏时,西湖渔者日纳鱼数斤,谓之使宅鱼,有不及数者,必市以供,颇为民害。罗隐侍坐,壁间有《磻溪垂钓图》,武肃指示隐索诗。隐应声曰:“吕望当年展庙谟,直钩钓国更谁如。若教生在西湖上,也是须供使宅鱼。”武肃王大笑,遂蠲其征。

  臣书帝书

  齐高帝尝与王僧虔书,毕,帝曰:“谁为第一?”僧虔曰:“臣书臣中第一,陛下书帝中第一。”帝大笑曰:“卿善自谋。”

  徘徊

  仁宗赏花钓鱼宴,锡诗,馆阁侍从和篇,皆押徘徊字。诗罢就教坊进杂剧,为数人寻税第者,诣一宅观之,至前堂,观玩不去。问其所以,曰:“徘徊也。”又至后堂、东西序,复然。问则又曰:“徘徊也。”其一人笑曰:“可则可矣,但未免徘徊太多耳!”

  二胜环

  绍兴初,杨存中在建康,诸军之旗中有双胜交环,谓之“二胜环”,取两宫北还之意。因得美玉,琢成帽环以进,高庙日常御裹。偶有一伶人在傍,高宗指环示之:“此杨太尉进来,名二胜环。”伶人接奏云:“可惜二胜环俱放在脑后。”高宗为之改色。此所谓“工执艺事以谏”者一也。

  一说:伶人作参军坐椅上,忽坠幞头,见双环。诘之,答曰:“此二胜环。”一人扑其首曰:“汝但坐太师椅乞恩泽足矣,二圣环且丢脑后可也!”盖以讥桧云。

  馄饨不熟

  高宗时,饔人瀹馄饨不熟,下大理寺。优人扮两士人相貌,各问其年。一曰“甲子生”,一曰“丙子生”。优人告“合下大理”。帝问故。优人曰;“【饣甲】子饼子皆生,与馄饨不熟者同罪耳。”上大笑,赦原饔人。

  当十钱

  宣和间,用当十钱。伶人以为当十钱买水者,水一杯一钱,于是必令饮十杯,至于委顿。上见之笑,遂废不用。

  芭蕉

  宣和间,乐部焦德以谐谑被遇,时借以讽谏。一日,从幸禁苑。上指花竹草木以询其名。德曰:“皆巴蕉也。”上请之。对曰:“禁苑花竹,皆取于四方。道里远涉,巴至上林,则已焦也。”上大笑。

  阿丑

  成化末,刑政多颇。阿丑于上前作六部差遣状,命精择之。一人云:“姓公名论。”主者曰:“公论如今无用。”一人曰:“姓公名道。”主者曰:“公道如今难行。”后一人曰:“姓胡名涂。”,主者曰:“胡涂如今尽去得。”

  中官阿丑每于上前作院本。时王越、陈钺媚汪直,结为死党。丑作直持双斧趋跄而行。或问故。曰:“吾将兵唯仗此两钺耳!”问钺何名。曰:“王越、陈钺也!”

  和峤

  和峤为武帝所亲重。语峤曰:“东宫顷似差进,卿试往看。”还,问何如。答曰:“皇太子圣质如初。”

  李纬须

  唐太宗以李纬为民部尚书。会有自京师来者,帝曰:“玄龄闻纬为尚书谓何?”曰:“唯称纬好须,无他语。”帝遽改太子詹事。

  三百里湖

  南唐冯谧,尝对诸阁老言及玄宗赐贺知章三百里湖事,因曰:“他日赐归,得玄武湖二十里足矣,”徐铉答曰:“主上尊贤下士,岂爱一湖?所乏者,贺知章耳。”众大笑。

  刺李西涯

  刘大夏自作《寿藏记》。李西涯戏云:“天下皆如公,翰林文章无用也。”公曰:“先生辈文章宜记大功德者,予何敢相累哉?”盖西涯先为刘瑾作碑文,公嘲之也。

  正德间,大臣议攻刘瑾,李西涯俯首不语。后刘健、谢迁被斥,李祖道涕泣。刘曰;“当日出一语,不用今日泣也。”又吕柟斥回,陆完亦祖道相送。陆曰:“公去矣,予亦将行。”吕曰:“如真去,我在三十里外相候。”或作吕柟、陆完事,误。

  文潞公

  文潞公八十四再起,时学士郑穆表请致仕。刘贡父为给事中,问同舍曰:“郑年若干?”答曰:“七十三。”刘遽云:“莫遂其请,且留取伴八十四底。”潞公闻之,甚不怿。

  锯匠诗

  赵东山里中有二挚友,其一因投荒过家,其一以磨勘需调,皆栖栖桑榆,犹恋鸡肋者。一日同访东山,见庭下有锯匠解木,因以命题。东山口占绝句曰:“一条黑路两人忙,傍晚相看鬓已霜。你去我来何日了,亏他扯拽度时光。”二挚友知诗意讽己,相与感叹罢去。

  远志

  谢公始有东山之志,后就桓公司马。会有饷桓公药,中有远志。桓取以问谢:“此药又名小草。何一物有二称?”谢未及答,郝隆在座,应声曰:“此甚易解:处则为远志,出则为小草。”谢有愧色。

  李卓老云:“郝言误矣。宜云处则为小草,出则为远志。”

  兔册

  冯道形神庸陋,及为宰相,士人多笑之。刘岳与任赞偶语,见道行而复顾,赞曰:“新相回顾何也?”岳曰:“定见忘持《兔册》来。”北中村墅,多《兔园册》训蒙,以是讥之。册乃徐、庾文体,亦非俚语,但家藏一本,人多贱之。

  道闻斯语,因授岳秘书监,赞散骑常侍。盖精于黄老者。

  刺严相

  世庙时,宫中尝见鬼,多手多目。以问张真人,张不能对。或以王元美博识,往询之。元美曰:“何必博识?《大学》云‘十目所视,十手所指’,是说甚么?”盖刺严相也。严闻而衔之。

  题何吉阳轴

  何吉阳迁,故与黄庠士某以学问友善。吉阳巡抚江西,过家。某青衫来谒,门者不即为通,因散步堂上,环视壁间悬轴,其首则严分宜笔也。遂索前刺,书一绝曰:“椒山已死虹塘谪,天下谁人是介翁?今日华堂诵诗草,始知公度却能容。”门者投之,遽拂衣去。吉阳得诗自惭,亟遣追之,舟去远矣。

  二相公庙

  韩持国兄弟皆拜相,客欲扁其堂为“三相”。俄持国罢相。东坡戏之曰:“今只可云‘二相公庙’矣!”有朱福二相公庙甚灵。

  荆公水利

  王介甫为相,大谋天下水利。刘贡父尝造之,值一客献策曰:“梁山泊沃而涸之,可得良田万顷,但未择得利便之地储许水耳。”介甫倾首沉思。贡父抗声曰:“此甚不难!”介甫欣然以为有策,遽问之。曰:“别穿一梁山泊,则足以贮此水矣!”介甫大笑,遂止。

  蝗虫感德

  王荆公罢相,出镇金陵。时飞蝗自北而南,江东诸郡皆有之。百官饯王于城外。刘贡父后至,追之不及,见其行榻上有一书屏,因书一绝以寄之,云:“青苗助役两妨农,天下嗷嗷怨相公。唯有蝗虫偏感德,又随车骑过江东。”

  刺章子厚

  章子厚生辰会客,门人林特以诗为寿。客指诵德处工。特颇不平,忽曰:“昔有令画工传神,以其不似,命别为之。凡三四易,画工怒曰:若画得似,是甚模样?”满席哄然。

  苏长公在惠州,天下传其已死。后七年,北归,时章丞相方贬雷州。东坡见南昌太守叶祖洽。叶问曰:“世传端明已归道山,今尚尔游戏人间耶?”坡曰:“途中见章子厚,乃回反耳。”

  夏言

  夏言在礼部时,内阁唯李时一人,夏日夕望入阁。修九庙【累瓦】【鹿瓦】【甬瓦】【皆瓦】不堪者,皆运积东长安街侧,多为有力者潜取用。李时偶与郭武定勋言:“【累瓦】【鹿瓦】类旧皆满目,今何其零落?”郭笑曰:“孰敢窃?皆夏宗伯搬去礼部,躧以望内阁耳。”言虽戏,实得夏心。是年冬,夏遂入阁。

  神童

  赵司寇乃费阁老同年,每投谒,书“年晚生”。屠应埈曰:“赵老真神童!”人问其故。云:“费鹅湖二十作状元,年最少。今渠称‘年晚生’,非神童而何?”

  束玉

  嘉靖间,席都御史书以议大礼称旨,擢礼部尚书,洊加少保兼太子太保。一内臣见其束玉,阳为不识,曰:“此带无乃大理石所为?”

  衣金紫

  穆宗登极,诏五品以上致政者进阶一级。有一州守被革者,遂称朝列大夫,衣金紫。其弟亦大僚,忽莞尔曰:“恨不数赦,吾兄且腰玉矣!”

  讳出外

  熙宁中,王仲荀谒一朝士,阍者以不在辞之。王勃然叱曰:“凡人死称不在,汝乃敢出此言!”阍者拱谢曰:“然则当何辞?”王曰:“第云出外可也。”阍者愀然蹙额曰:“我主宁死,却讳出外字面。”

  清凉散

  刘子仪不能大用,称疾不出。朝士问疾。刘云:“虚热上攻。”石文定在座,云:“只消一把清凉散。”两府用清凉伞也。

  束薪监察

  唐赵仁奖在王戎墓侧,善歌《黄獐》。景龙中,负薪一束诣阙,云:“助国调鼎。”即除台官。中书令姚崇曰:“此是黄獐耶?”授以当州一尉。惟以黄獐自炫。宋务光嘲之曰:“赵仁奖出王戎墓下,入朱博台中。舍彼负薪,登兹列指。行人不避骢马,坐客惟听黄獐。”有顷见一夫负两束薪。宋指曰:“此合拜殿中。”人问其由。曰:“赵以一束拜监察,此两束,岂不合授殿中?”

  不语唾

  宪庙永年,言官噤不敢言朝事。孙御医者,素善谑。人问:“生疥何以愈之?”曰:“请六科给事中舔之。”人问故。曰:“不语唾,可治疥也。”

  言之无择,不如无言。请看近来章疏,视宪庙时虚实何如?勿欺而犯,吁,难言矣!

  元稹

  武儒衡在中书时,元稹夤缘宦官,得知制诰,儒衡鄙之。会食瓜,蝇集其上。儒衡挥扇曰:“从何处来,遽集于此!”

  有气力

  崔湜为吏部侍郎,掌铨。有选人自陈:“某能翘关负米。”湜曰:“若壮,何不兵部选?”答曰:“外人皆云,崔侍郎下有气力者便得。”

  泰山之力

  张说婿郑鉴,随上封禅,以九品骤至五品。黄幡绰戏曰:“此乃泰山之力也!”

  泰山有丈人峰,故云。后人称妇翁,本此。

  安石配享

  初,崇宁既建辟雍,诏以荆公封舒王,配享宣圣庙,肇创坐像。未几其婿蔡卞方烜赫用事,议欲升安石于孟子之上。优人尝因对御戏,为孔子正坐,颜、孟与安石侍侧。孔子命之坐,安石揖孟子居上。孟辞曰:“天下达尊,爵居其一。柯仅蒙公爵,相公贵为真王,何必谦光如此?”遂揖颜子。颜曰:“回也陋巷匹夫,平生无分毫事业。公为名世真儒,位貌有间,辞之过矣。”安石遂处其上。夫子不能安席,亦逊位。安石惶惧,拱手云:“不敢。”往复未决,子路在外,愤愤不能堪,径趋从祀堂,挽公冶长臂而出。公冶为窘迫之状,谢曰:“长何罪?”乃责数之曰:“汝全不救护丈人,看取别人家女婿!”其意以讥卞也。

  钻弥远

  史丞相弥远用事,选者改官,多出其门。一日制阃设宴,优人扮颜回、宰予。予问回曰:“汝改乎?”曰:“回也不改。”回曰:“汝何独改?”予曰:“钻遂改。汝何不钻?”回曰:“非不钻,但钻之弥坚耳。”予曰:“钻差矣。何不钻弥远?”

  有以贿改庶吉士者,假托故事嘲之曰:孔子昔日曾为馆选座师,齐宣王餽缣金万镒,因簪笔而就试焉。卷呈,孔子曰:“王庶几改。”宰我食稻衣锦,私饷旧谷新谷若干。试日,倩游、夏代笔,予直昼寝而已。已而送卷,孔子曰:“于予与改。”颜渊善言德行,乃曰:“钻之弥坚,不若既竭吾才,吾见其进也。”试毕阅卷,孔子以如愚置之,曰:“回也不改。”他日回请故。曰:“汝箪瓢陋巷,出寄百里之命足矣,何复望华选乎?”回因痛哭而死。《笑林评》曰:“孔子非仲尼,乃孔方兄耳!”

  孔门弟子

  嘉定间,选人淹滞。遇内宴,优人扮古衣冠数人,皆称待选,系是孔门弟子。既而通名,有曰“常从事”者,有曰“于从政”者,有曰“吾将仕”者,各相叹惋,曰:“吾辈久淹于此,日月逝矣,奈何!”旁有一人谓曰:“汝等不在七十二人之列,盍诣颜、闵而请教焉?”诸人一时俱往。颜、闵同声答曰:“此夫子事。尔辈须见夫子。”及进见祈哀,夫子不答。众人因退,而相谓曰:“钻隧改火,期可已矣。吾辈有文学,且留中国教授。有圭田者,不若退而耕于野也。”于是烘然而散。

  韩侂胄

  韩侂胄兄弟专权。优人为日者,有问官禄之期。日者厉声曰:“若要大官,须到大寒!要小官,须到小寒!”

  嘉泰末年,平原公恃有扶日之功,凡事自作威福,政事皆不由内出。会内宴,伶人王公瑾曰:“今日政如客人卖伞,不油里面。”

  又韩侂胄尝以冬月携家游西湖,置宴南园。有献丝傀儡为土偶小儿者,名为“迎春黄胖”。韩命族子判院者咏之。即赋一绝云:“脚踏虚空手弄春,一人头上要安身。忽然线断儿童手,骨肉都为陌上尘。”韩怫然。

  五经题

  孝宗时,程学士敏政主试,鬻题。优人持鸡出曰:“此鸡价值千金。”问曰:“何鸡而价高如此?”对曰:“程学士家名为五更啼也。”

  头场题

  万历丙午浙试,一有力者以钱神买初场题中式。主试者锁闱日,得罪杭郡公,郡公衔之。撤棘后,郡公宴主试,密令优人刺之。其日演《荆钗记》,无从发挥。至“承局寄书”出,李成问:“足下何来?”局答曰:“京城来。”成曰:“有新闻否?”曰:“关白内款矣。”成曰:“旧闻。”曰:“贡方物矣。”成曰:“何物?”曰:“一猪。”成曰:“猪何奇而贡之?”曰:“绝大。”成曰:“驴大乎?”曰:“不止。”“牛大乎?”又曰:“不止。”“象大乎?”又曰:“不止。”成曰:“大无过此矣!”曰:“大不可言。且无论其全体,只猪头、猪肠、猪蹄,你道易价几何?”成曰:“多少?”曰:“只头肠蹄亦卖千金!”成曰:“何人买得起?”曰:“一收古董人家。”盖指中式者董姓耳。主试闻之,赤颊,不欢而罢。

  钟庸大鹤

  魏了翁既当路,未及有经略而罢。临安优人装一生儒,手持一鹤。别一生儒与之邂逅,问其姓名,曰:“姓钟名庸。”问所持何物。曰:“大鹤也。”因倾盖欢然,呼酒对饮。其人大嚼洪吸,酒肉靡有孑遗,忽颠扑于地,群数人曳之不动。一人乃批其颊,大骂曰:“说甚《中庸》、《大学》,吃了许多酒食,一动也动不得!”遂一笑而罢。或谓有使其为此以姗侮君子者,京尹乃悉黥其人。

  刺大言

  光化中,朱朴好大言,自《毛诗》博士登庸。对敭之日,面陈时事数条,每言“臣为陛下致之”。洎操大柄,一无施展,自是恩泽日衰,中外腾沸。内优穆刁陵作念经行者,至御前,曰:“若是朱相,即是非相。”翌日出官。

  胡昉大言夸诞,当国者以为天下奇才,力加荐引。一日语坐客云:“朝廷官爵,是买吾曹头颅,岂不可畏!”一客趋前云:“也买脱空。”众大笑。

  一片白云

  金华一诗人游食四方,实干谒朱紫。私印云“芙蓉山顶一片白云。”商履之曰:“此云每日飞到府堂上。”

  半日闲

  有贵人游僧舍,酒酣,诵唐人诗云:“因过竹院逢僧话,又得浮生半日闲。”僧闻而笑之。贵人问僧何笑。僧曰:“尊官得半日闲,老僧却忙了三日。”

  送吏部郎

  《宋书》[注:应是南史]:何尚之迁吏部郎,告休定省,倾朝送别于冶渚。及至郡,父叔度问:“相送几客?”答曰:“殆数百人。”叔度笑曰:“此是送吏部郎耳,何关何彦德事?”

  孙凤洲诗

  长沙有朝士某者,还乡,意气盈满,宾至鼓吹喧阗。一挚友来访。朝士问曰;“翁素好诵诗,近日诵得何诗?”答曰:“近诵孙凤洲赠欧阳圭斋诗,甚有味。”乃朗诵曰:“圭斋还是旧圭斋,不带些儿官样回。若使他人登二品,门前箫鼓闹如雷。”朝士大惭,即辍鼓吹。

  照样应容庵

  临海金贲亨、仙居应大猷以道义相友善。金谢事家居。应复起用,诣金言别。金曰:“君此出,他日回来,要将一照样应容庵还我。”

  惜人品

  《谐史》云:某司寇讲学著名。一日于酒次得远信,读毕惨然欲泪。坐中一少年问其故。答曰:“书中云某老生捐馆,不佞悲之,非为其官,惜其人品佳耳。”少年应曰:“不然,近日官大的人品都自佳。”司寇默然。

  封公便请乡饮,富家便举善人,中解元、会元便推文脉。末世通弊,贤者不免。悲夫!

  元祐钱

  崇宁初,斥远元祐忠贤,禁锢学术。凡偶涉其时所为所行,无论大小,一切不得志。伶者对御为戏,推一参军作宰相,据坐宣扬朝政之美。一僧乞给公凭游方。视其戒牒,则元祐三年者,立涂毁之,而加以冠巾。一道士失亡度牒,问其披戴时,亦元祐也,剥其羽衣使为民。一士人以元祐五年获荐,当免举,礼部不为引用;来自言,即押送所属屏斥。已而主管宅库者附耳语曰:“今日于左藏库请得相公料钱一千贯,尽是元祐钱,合取钧旨。”其人俯首久之,曰:“从后门搬入去。”副者举所持梃杖其背曰:“你做到宰相,元来也只好钱!”是时至尊亦解颐。

  善天文

  张循王名俊。善货殖。伶为术人善天文者,云;“世间贵人,必应天象。用浑天仪窥之,则见星不见人。今可用一铜钱代。”令窥帝,曰:“此帝星也。”窥秦桧,曰:“相星。”韩世忠,曰:“将星。”至循王,则曰:“不见星。”众骇,再令窥之,曰:“终不见星,但见张王在钱眼里坐。”满坐大噱。

  按张循王家多银,每千两铸一毬,目为“没奈何”。子犹曰:本是臭腐之物,而父非此不云慈,子非此不云孝,生非此不遂,名非此不立,虽大圣、大贤、大英雄到此,只得唤他作“没奈何”也!

  动手

  商则为廪丘尉,值县令丞多贪。一日宴会,起舞。令丞皆动手,则但回身而已。令问其故。则曰:“长官动手,赞府亦动手,唯有一个尉,又动手,百姓何容活耶?”

  赵良臣

  《西堂纪闻》:梅西野尝与邑大夫会饮。论及时事,云:“先时百姓称官长,止云某老爹。今则不问尊卑,俱呼爷爷矣。”因言吾乡有赵良臣者,延一西宾教子。其宾避主人讳,至《孟子》“我能辟土地”章,改“良臣”二字为“爷爷”,命其子读云:“今之所为爷爷,古之所为民贼也。”

  江菉萝刺时语

  田大年主政丁优家居,语江盈科曰:“里中人见我贫,有两种议论。一曰:这人蠢,作县六年,尚无房住。一曰:这人巧,富而不露。说蠢可耐,说巧不可耐也!”江曰:“里中俗儿重富不重廉,说我巧倒耐得。”

  割碑

  颖川有姚尚书墓,其神道碑穹窿高厚,四面均焉。国初州人侍郎某者,欲割三分之一以刻墓表,告之州守。守曰:“何不割三分之二?”或问其故。守曰:“吾欲使后人割侍郎碑者,犹得中分耳。”侍郎闻之,惭悔。

  《道余录》

  姚广孝著《道余录》,识者非之。张洪曰:“少师于我厚,今死矣,吾无以报,但见《道余录》,辄为焚弃耳。”

  赵挺之尝曰:“乡中最重润笔,每一志文成,则大平车中满载相赠。”黄山谷笑曰:“想俱是萝卜瓜齑耳!”赵衔之,自是挤排不遗余力,卒有宜州之贬。

  明文天话

  近日有达官自刻其文,且问于作者曰:“吾文何如古人?”或对曰:“一代之兴,有一代之文。故汉曰汉文,唐曰唐文。公之文可谓明文也。”其人不悟。

  杨升庵云:滇中有一先辈,谕诸生读书为文之法甚悉。语毕,问诸生曰:“吾言是否?”一人应曰:“公天人,所言皆天话也!”吴下谓大言曰天话。

  鞋底

  杨文公亿在翰林时草制,为执政者多所涂削。杨甚不平,因取涂处加以浓墨,如鞋底样,题其旁曰:“世业杨家鞋底。”人问之,杨曰:“此语见别人脚迹。”当时传以为笑。后草制被墨黜者,相谑曰:“又遭鞋底。”

  耻见妻子

  吏部侍郎李迥秀好机警。有选人被放,诉云:“羞见来路。”李曰:“从何来?”曰:“从浦津关来。”李曰:“取潼关路去。”曰:“耻见妻子。”李曰:“贤室本是相谙,亦应不怪。”

  罗隐不第

  沈嵩与罗隐从事浙西幕下。主帅出妙妓,众以嫦娥誉之。嵩曰:“嫦娥甚陋,安可及?”帅惊曰:“书记识嫦娥乎?”曰:“嵩两度到月宫折桂,何为不识?”

  或云:嵩此言,盖讥隐之不第也。又,江南李氏尝遣使聘越。越人问;“见罗隐给事否?”使人云:“不识,亦不闻名。”越人云:“四海闻有罗江东,何拙之甚!”使人云:“只为榜上无名。”子犹曰:我爱心中锦,人尊榜上名。

  腹负

  党太尉尝食饱,扪腹叹曰:“我不负汝!”左右曰:“将军不负此腹,恨此腹负将军。”言未尝少出智虑。

  书午字

  李义安谒富人郑生,生辞以出。义安乃于门上大书一“午”字而去。盖讥“牛不出头”也。

  书牛可对题凤。

  纳粟

  岐山王生,循故例纳粟三千斛,授官助教。以厚价市骏马骑乘,每不惬意。医者李生故称壮健,以为价贱。王怪问之。李曰:“驮得三千斛谷,岂非壮健耶?”

  边面

  武臣陈理从军三十余年,立功十次,谓贺子忱曰:“朝廷推赏,一次轻一次。”贺笑曰:“只为边面一次近一次。”。

  理宗朝,欲举推排田亩之令,廷绅有言,未行。至贾似道当国,卒行之。时人嘲之曰:“三分天下二分亡,犹把山河寸寸量。纵使一丘添一亩,也应不似旧封疆。”亦此意。

  太平幸民

  康定中,西戎寇边,王师失律。当国一相以老谢去,亲知就第为贺。饮酣,自矜曰:“某,一山民耳。遭时得君,告老于家,当天下无事之辰,可谓太平幸民矣!”石中立曰:“只有陕西一伙窃盗未获。”

  庾亮

  庾亮击苏峻,屡败。陶侃曰:“古人三败,君侯始二。当今事急,不宜数败。”

  丛公厉禁

  丛兰巡抚淮安,务汰冗费,未免已甚。一滑稽生进言曰:“公尚有禁革未尽者。”丛忻然请教。曰:“裤以蔽形,今两股是虚费也。去一存一,所有多矣。”丛良久曰:“得无不便于行乎?”生曰:“公但禁之,谁敢言不便者?”丛知刺己,乃稍弛厉禁。

  六千兵

  国朝保国私役营二千治第。伶人为诵诗句曰:“楚歌吹散六千兵。”一人曰:“八千也!”解者曰:“那二干兵为保国公盖宅去矣!”。

  预借

  《行都纪事》:某邑宰因预借违旨,遭按而归。某府府将乃宰公之故旧,因留连而燕饮之。有妓慧黠,得宰罢官之由,时方仲秋,忽歌《渔家傲》:“十月小春梅蕊绽。”宰曰:“何太早耶?”答曰:“乃预借也。”宰大惭。

  妲己赐周公

  五官将既纳袁熙妻,孔文举与曹公书曰:“武王伐纣,以妲己赐周公。”曹公以文举博学,信以为然。后问文举。答曰:“以今度之,想当然耳。”

  滕甫类虞舜

  滕甫有弟申,狠暴无礼,其母独笃爱,用是数凌侮其兄,而阃政多紊。章子厚与甫旧狎,一日语之曰:“公多类虞舜,然亦有不似者。”甫究其说。子厚曰:“类者父顽、母嚚、象傲。不类者,克谐以孝耳。”

  马希声

  马殷卒,子希声居丧不戚,葬之日,顿食鸡【月傕-亻】数盘。其臣潘起讥之曰:“昔阮藉居母丧,食蒸豚,何代无贤!”

  鸳鸯楼

  谢希孟每狎娼。陆象山责之曰:“士君子下昵贱娼,独不愧名教乎?”希孟敬谢,请后不敢。他日复为娼建鸳鸯楼。陆又以为言。谢曰:“非特建楼,且有记。”陆喜其文,不觉曰:“楼记云何?”即口占首句云:“自逊、抗、机、云之死,而天地英灵之气,不钟于世之男子,而钟于妇人。”陆默然。

  妖鸟啼春

  方圭好为恶诗,逢人即诵数千言,喋喋可憎。一日宋丞相宴客于平山堂,圭谈诗座上。宋恶之。时望见野外一牛,就树磨痒,宋顾坐客胡恢曰:“青牛恃力狂挨树。”恢应曰:“妖鸟啼春不避人。”合席大笑。圭奋拳击恢,众护得免。

  河豚赝本

  米元章精于临摹,每借古画,即以临本并还,还使自择,人不能辨其真赝也。杨次翁守丹阳,米过郡,留数日。将去,次翁曰:“今日为君作河豚羹。”其实他鱼,米遂疑而不食。次翁笑曰:“公勿疑,此河豚赝本耳。”

  米以临摹夺人书无数。在涟水时,客鬻戴嵩牛图。米借留数日,欲以摹本易之,竟不得。客谓原本牛目中有牧童,摹则无也。子犹曰:造伪工,有时穷。米南宫,输戴嵩。

  元钦师

  元钦,字思若,色甚黑,时人号为黑面仆射。钦曾托青州人高僧寿为子求师。师至,未几逃去。钦以让僧寿。僧寿性滑稽,反谓钦曰:“凡人绝粒七日乃死,始经五朝,便尔逃遁,去食就信,实有所阙。”钦乃大惭,自是待客稍厚。

  棘刺丸

  孙搴尝服棘刺丸。李谐戏之曰:“卿应自足,何假外求?”

  刺医

  王仲舒为郎官,与马逢友善,责逢曰:“贫不可堪,何不寻碑志相救?”逢曰:“适见谁家走马呼医,君可待也。”

  光福地

  袁了凡好谈地理,曾访地至光福,问一村农曰:“颇闻此处有佳穴否?”曰:“小人生长于斯,三十余年矣。但见带纱帽者来寻地,不见带纱帽者来上坟。”袁默然而去。

  陆念先

  陆念先口无择言,时出微词,乃足绝倒。故与王太守中表戚。太守富甲吴中,而终日蹙迫,甚于窭人。尝对念先忧贫,语次,念先忽拊髀大呼曰:“嗟乎!如某者,安得三千金以快吾意!”太守亦惊曰:“知兄居贫,唯是朝夕计急耳,胡所费,而骤须三千金?”念先曰:“然,故有所用之。”因屈一指曰:“千金以赡三党戚属暨穷交兄弟。”再屈一指曰:“千金以饭僧暨恤无告乞儿。”又屈一指曰:“千金即以赠弟,令汝展一日眉头也。”

  张伯起

  苏州王氏仆吴一郎,富而恣,以资得官。尝乘四人轿赴姻家席。张伯起恶之,时有关白之警,乃遽谓吴曰:“近阅邸报,关白已就擒矣。”吴欣然来问。张曰:“关白原是一怪,身长数丈,腰大百围。截其头,重数百斤,碎之而后能举也。”吴曰:“那有此事?”张曰:“只一个鼻头,亦用四人抬之。”吴不终席而去。吴下称奴为鼻头。

  舜禹诗

  元祐中,大官有婚于中表者,已涉溱洧之嫌。及夜深,女家索诗。傧者张仲素朗吟曰:“舜耕余草木,禹凿旧山川。”坐有李程者应声笑曰:“舜、禹之事,吾知之矣!”

  忠孝奴

  一人年老纳二宠,托友祝枝山命名。祝以“忠奴”“孝奴”名之。其人曰:“何所取义?”祝曰:“孝当竭力,忠则尽命。”众大笑。

  乡老垦荒

  郎瑛与一乡老游山,见荒地数顷,土人曰:“欲送人召粮者。”老人默然久之,语郎曰:“即当载米及铁器,令若干人来垦此地,数年可富矣。”郎曰:“还须载生铁数百斤。”老人曰:“何用?”郎曰:“铸汝不死耳。”

  三星

  北京吏部前诸小儿卖食物者,常云:“相公每都是三星的,才得到此。”予初不知,问之。曰:“举人进士是福星,岁贡是寿星,纳监的是财星也。”

  洗儿诗

  东坡频年谪居,尝作《洗儿诗》,曰:“人家养子爱聪明,我为聪明误一生。但愿生儿愚且鲁,无灾无害到公卿。”

  国初瞿存斋宗吉一诗云:“自古文章厄命穷,聪明未必胜愚蒙。笔端花语胸中锦,赚得相如四壁空。”其意本东坡《洗儿诗》来。近时杨宗伯月湖,又反其意作诗曰:“东坡但愿生儿蠢,只为聪明自占多。愧我生平愚且蠢,生儿何怕过东坡。”

  打甲帐

  凡交易事,居间者索私赠,名为“打夹帐”。马仲良督浒墅关,出羡余市田以赡学宫。其价稍厚,一时居间者皆乘之要利。或作语嘲之,云:子路与申枨同坐。子路讥申曰:“枨也欲,焉得刚?”枨遂曰:“由也不得其死然。”子路大怒,诉之夫子。夫子曰:“罪在枨。”用牌大书“打申枨”三字送子夏。适子夏丧明,认宇不真,惊曰:‘谁人打甲帐?”

  寓言

  子思荐苟变于卫侯。一日子思适卫,变拥篲郊迎,执弟子仪甚恭。变有少子,亦从。子思讶问何人。左右曰:“此苟弟子孩儿。”

  有梦至上清谒天帝者,见一人戎服带剑而无首,颈血淋漓,手持奏章,而进其词曰:“诉冤臣秦国樊于期,得罪亡奔在燕,有不了事卫荆柯借去头颅一个,至今本利未还。燕太子丹见证。伏乞追给。”天帝览之,蹙额而言曰:“渠自家手脚也没讨处,何暇还你头颅?”

  钟馗生日,其妹具礼贺之。一大鬼愿挑担去。妹作书云:“酒一尊,鬼一个,挑来与兄作庆贺。兄若嫌鬼小,挑担的凑两个。”馗喜,俱命庖人烹之。二鬼相向而泣。小鬼曰:“我被捉来无奈,谁教你挑这担儿?”

  明皇与贵妃双陆,命力士伏地,以背承盘。明皇呼“红”,贵妃呼“六”。久之,力士在下呼曰:“须放奴婢起来也掷掷幺!”隐“直直腰”。

  佛经:昔者菩萨身为雀王,慈心济众。有虎食兽,骨挂其齿,因饥将终。雀王入口啄骨,日日若兹,骨出虎活。雀飞登树,说佛经曰:“杀为凶虐,其恶莫大。”虎闻雀诫敕声,勃然恚曰:“尔始离吾口,而敢多言!”雀速飞去。


古今谭概

《古今谭概》是由明朝著名小说家冯梦龙写的笔记小说。内容大多是历代的典故,如著名的“州官放火”。本书是一部笑话集,也是一部幽默小品集,共分36部。作者冯梦龙从历代正史及野史笔记中搜集了大量可笑和有趣的故事,揭露社会丑恶现象及各种怪态、病态,既可使读者消遣自娱,也可以益智自警,是一部很具启发意义的读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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